杭州的秋天是桂花味的。当第一缕凉风吹过西湖，满觉陇的桂花便约好了似的，一夜之间全开了。金黄细碎的花粒藏在墨绿的叶间，香气却藏不住，随风飘过白堤，飘进巷弄，飘满整座城。这时节，杭州人的厨房里便开始飘起另一种甜香——那是桂花糖年糕在锅里“滋啦”作响的声音。

年糕要用水磨糯米粉蒸制，质地细密紧实，切成半指厚的片，在油锅里煎到两面金黄微焦。最妙的时刻是撒糖——不是白糖，而是用鲜桂花与白糖腌制的“糖桂花”。琥珀色的糖浆里浸着朵朵金桂，舀一勺淋在煎好的年糕上，热气一激，桂花的香气轰然腾起，与糯米的焦香交织，钻进行人的鼻腔，勾出肚子里的馋虫。夹起一块，能拉出长长的糖丝，咬下去外脆内糯，甜味层层渗透，桂花的芬芳在唇齿间流转。

这看似简单的点心，藏着杭州人对时令的敏感与珍惜。桂花花期极短，不过十来天，于是主妇们争分夺秒地腌制糖桂花。新鲜桂花要剔除花梗，只留花瓣，与白糖层层铺在玻璃罐里，压实封存。时间会让花香慢慢渗入糖中，等到来年春天，打开罐子，香气依然如初秋般鲜活。一罐糖桂花，便是一罐封存的秋天，随时可以取出，点亮寡淡的日常。

午后，杭州的老茶馆里，老人们一壶龙井，一碟桂花糖年糕，能消磨整个下午。他们不说这是吃点心，而说“闻秋”——用嗅觉捕捉季节的魂魄，用味觉储存时光的馈赠。年轻人也爱这口甜，网红店将年糕切成骰子块，串成糖葫芦的样子，但精髓未变：仍是那口软糯，仍是那缕甜香。当桂花的香气随着年糕的热气弥漫开来，整座杭州城便浸在了一首甜蜜的秋日诗里。这是季节的私语，是这座城市用味道写就的、年复一年的秋日情书。